冷圈开荒者,标准混乱邪恶|代表作《东楼艳史》(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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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戏剧《西楼记》的传奇是非

*继续为老申翻苏州史料,翻到了一则文学记载,顺藤摸瓜八卦一下,挺有趣

by prophet


        明末清初有个大才子叫冯梦龙,写了三言二拍中的三言。冯梦龙有个好基友,也是吴江人,叫做袁于令,他创作了一部传奇《西楼记》,令士林轰动,直呼西楼一出,甘拜下风[1]。而这里面,还牵扯道一段凄美的爱情,一出版权之争,还有一场明朝历史上最大的科举弊案。 


        《西楼》究竟有多好呢?好到据说连年迈病重的汤显祖读后,也为之动容,写下《楚江秋》四首,并收录在《玉茗堂诗》中。(汤显祖病逝于1616年,袁于令那时候才24岁。也有地方记载说这部传奇是他19岁写的,不知出处。但至少可以说,袁于令绝对是少年成名。)


        事情要从万历朝说起,明万历二十年,袁于令出生于苏州(吴县)。“吴门袁氏”为苏州刻书世家,在明朝那个年代,一套印刷活字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钱,袁家可绝对称得上是豪门望族,书香门第,祖上也是累世为官。

        当时明朝官场首辅申时行刚退,继任者赵志皐、王锡爵、沈一贯、朱赓……清一色都是苏松江浙圈出来的。甚至后来的东林领袖顾宪成、李三才也都是江浙人。(忽然惊人得发现,这可以说是一个包邮圈称霸的时代。)而前任文坛盟主王世贞刚故去,汤显祖执牛耳,前、唐二派渐衰,公、竟、雲三派后来居上,可称百花齐放[2]。


        横空出世的《西楼》讲述的是一个俗套却不俗套的爱情。书生解元郎于鹃与妓女穆素徽相爱,却迫于相国公子介入而被无情拆散,后来书生考中状元,在剑侠相助之下,二人终成眷属。(这么吸引人的相国公子四个大字。果断掏出王元美的小湖笔)


        据《书隐丛书》等书记载,此剧为作者自况,袁晋(又名韫玉,字于令)曾为与人争夺一妓女,被其父送官下狱 ,《西楼记》即在狱中写成 。

        不过根据《红兰逸乘》记载:

        明荆州守袁箨庵于令著《西楼传奇》,脍炙人口。按:莫[穆]素徽,名白美,而“于鹃”即“袁”字切音,箨庵自谓也。穆居闾丘坊,其后巷即因果巷,顾氏秀野园之侧。《羊山志》云:“净明寺,先为尼寺,梁武女净明公主建。西有小楼,昔袁令昭《西楼传奇》,乃寓此所作。

        故而袁于令有没有下狱不知道,但是西楼记应该不是狱中书。但是,袁于令的刻书室名“剑啸阁”也和书名相去甚远。所以,《西楼传奇》之所以叫西楼,应该就是因为这座净明寺。而主人公解元+状元“于鹃”,就是袁本人。

        古代有把自己家子弟送去寺庙读书的习惯,虽然不知道送去尼姑庵是什么原理。但是,想来因为争风吃醋,惹来大祸的袁于令被迫躲入寺中避难。爱情丢了,面子也丢了,终日惶惶,何等切肤苦闷!于是这些浓重感情,最终统统化作了袁手中笔下的这部传奇。


        说到这里,肯定有人会好奇这位“相国公子”究竟何人?不过让大家失望了,他虽然姓沈,但和沈一贯没有任何关系(我本来确实想歪了)。这位仁兄叫沈同和。


根据清朝袁栋的《书隐曲说》记载:

        袁于令同妓女穆素徽相爱,而沈同和倚势占有素徽,于令之友冯某知后,以武力夺回素徽,“沈甚不平,为兴讼焉。袁生之父惧,送子系狱。袁生于狱惆怅无聊,为作传奇。”

        这位冯某,是不是基友冯梦龙呢?

        在西楼传奇中,也有一位剑侠替男主夺回了真爱。根据冯梦龙早年时期经历坎坷推断,他的武力值应不低。袁又一直待之以诚。冯为朋友仗义出头,也是天经地义,丈夫本色啊!后来袁写了《西楼传奇》,冯还专门帮他删改,由此引发了一场著作版权问题,这是后话。


        这位争风吃醋中,大获全胜,看上去来头很大的“沈同和”,背景也确实不一般,他是正三品高官、副都御史沈季文之子,一贯目不识丁,却偏偏在科举道路上一路凯歌“高中”。乡试中他已招物议,万历四十四年时,沈同和到北京参加科举,贿赂礼部官吏,发榜后,竟然名列第一,成了会元!

        (沈季文是万历五年张嗣修榜的,曾任河南巡抚,人脉极广。)

        相比之下,袁在明代仅是贡生,科举表现就差得多了。不过袁显然对自己很有自信,在传奇里他把自己写成了金榜题名的状元郎。相应的,沈同和也被夸张成了池相三公子……只能说是文学创作手法,害得我白白激动

        当然,如此榜单一出,自然是天下哗然。明史是这么记载这场科举舞弊第一案的:

        岁丙辰,偕礼部尚书刘楚先典会试。吴江举人沉同和者,副都御史季文子,目不知书,贿礼部吏,与同里赵鸣阳联号舍。其首场七篇,自坊刻外,皆鸣阳笔也。榜发,同和第一,鸣阳亦中式,都下大哗。道南等亟检举,诏令覆试。同和竟日构一文。下吏,戍烟瘴,鸣阳亦除名。


        原来沈同和找了同乡考生赵鸣阳,贿赂礼部官吏安排两人号舍相连,得以传小抄。他首场所考的七篇文章,除了抄自坊刻本的前人标答之外,均是赵替写的手笔。赵鸣阳也不简单,不但让沈同和高中第一名,自己也考中第六名。此人可见是真有文采。枪手当到这个水平,恐也是千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且,根据明朝科举中五经分科的选拔规矩,(即前五名分别是《诗、书、礼、易、春秋》五经房的各自第一,他们也称为经魁,而后这五人间彼此比较,定总榜名次。)可以猜到,沈和赵应该是治同一经的。赵的名次并非不能更高,而是同一经的第二名只能是榜单第六。换而言之,赵自己写的卷子包揽了同科前二……良服!良服!

        文盲成了会元,天大的笑话!众考生愤怒难消之余,甚至拿着泥巴,抹去了皇榜上沈同和的名次。而京城官场上又是一场地震。

        毕竟,这和之前唐伯虎无中生有、申时行女婿朱国祚、王锡爵儿子王衡无辜受害不同。这是实锤。天下人尽皆知他目无识丁。于是,主考官吴道南等人立刻上表,重查卷子,万历也下诏复试。礼部的复试中出了一道孟子,沈竟问道:“这题是考尚书、易经,还是论语?”铁证如山的两人被革除功名。沈同和交付法司审理,最后被贬去戍守烟瘴之地。


        或许还有人奇怪,在那个舞弊轻则革去功名,重则抄家砍头的年代,为什么赵要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帮他?

        原因是他们是儿女亲家。赵鸣洋的儿子娶了沈同和的女儿。而袁于令也对这个狼狈为奸的赵鸣洋恨之入骨,在《西楼传奇》中塑造了被雷劈死的赵不将。

清焦循《花部农谭》记载:

        “《西楼》之赵不将,只以口笔之嫌构其父,父禁于叔夜不许私妓,在赵固泄私忿,而其言非不谠正,以是而遭雷殛,真为枉矣。盖袁于令与赵鸣阳素隙,心恨之,思得雷殛乃快——《西楼》之赵不将,即指鸣阳也。”

果真是文人一杆笔最可怕!


        前文说到,因为好基友冯梦龙看了《西楼记》之后,极为赞赏。亲自抄刀删改,更名楚江情,并在其自序中说:

        “此记模情布局,种种化腐为新。《训子》严于《绣襦》,《错梦》幻于《草桥》。即考试最平淡,亦借以翻无穷情案,令人可笑可泣。”

        由此很多人以为楚江情乃冯梦龙之作,尤其是关于其中《错梦》一节。引发一场著作纠纷。对此,不少人比如清雷琳《渔玑漫钞》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 

        “袁韫玉《西楼记》初成,往就正于冯梦龙。冯览毕,置案头不致可否。袁惘然不测所以而别。…袁归,踌躇至夜,忽呼灯,持百金就冯。…冯曰:‘我固料子必至也。词曲俱佳,惟尚少一出,今已为增入矣。’乃《错梦》也。”

按此记载,冯梦龙读后面上平静,实则激动,连夜为他写了《错梦》,此书可以说是二人珠联璧合之著。

        但是,也有朴学派的考据党反驳,清焦循《剧说》中记载:

“乃《西楼》为冯所改之本名《楚江情》,刻墨憨斋诸剧中,凡改处皆自标于阑上。”而“至《错梦》一出,极口赞其‘神化不可思议’,未尝有改易之说,则《错梦》正出袁手,不可诬也。”

总之作为其中最杰出的一章《错梦》其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仍是争论不休。 


        但是可惜的是,冯梦龙和袁于令之间也没有好基友、一生走到坚持最后。


        清兵入关后,袁于令即降清,并为苏州士绅代写降表进呈。顺治五年,他升任荆州知府。顺治十年罢官后,寄居会稽,落魄以终。(就是这个荆州知府欺骗了我T T)

        明末时期,袁于令同情东林,撰写过抨击魏公公阉党的《瑞玉记》传奇。清朝定鼎,他很快就仕于清。而冯梦龙却是反清积极分子,四处奔走。二人再难同道。

        但是,袁于令的个性却并不那么简单,尤侗《艮斋杂说》记载:

        袁箨庵流寓金陵,落魄不得意。大书门联云:“佛言不可说,不可说。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箨庵守荆州,一日谒某道,卒然问曰:“闻贵府有三声,谓围棋声、斗牌声、唱曲声也。”袁徐应曰:“下官闻公亦有三声。”道诘之。曰:“算盘声、天平声、板子声。”袁竟以此罢官也。

       可见人之风骨,不能一言以定之。而当初的少年苦闷,或许终成一场空话。

 

——(完)——

其他:资料来自各个地方,我自己梳理了一下,真是标题党。其实之前东楼艳史就差点叫东楼记的。累傻我233


【注解】 

1明祁彪佳《远山堂曲品》以此剧入“逸品”,说:“写情之至,亦极情之变;若出之无意,实亦有意所不能到。传青楼者多矣,自《西楼》一出,而《绣襦》、《霞笺》皆拜下风。”

2嘉靖后明末时期的文学五派:前(前后七子),唐(唐宋派),公(公安派),竟(竟陵派),云(云间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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