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对:隆美尔X元首。
注:友人分享的脑洞。虐狐狸警告!
01
埃尔温·隆美尔盯着自己的皮靴脚尖已有五分钟,它们擦的干干净净,落在总理府同样打了蜡一尘不染的黑胡桃木地板上,耳畔像还残留着一路走过长廊时,鞋跟落地发出清脆“砰砰”声。他坐在白墙边木椅上,银色边带的军帽搁在触手可及的大腿边。此刻他感觉喉咙口有碎片在灼烧,整个人就像是分成两半在冰火中煎熬,他的心脏像是敬畏地要从胸膛飞出来,连同飘散的发丝飞向天空,但胃却又酸又沉地往下沉,直到陷入一种心跳骤速的失重感。他会见他吗?在战争迎来了胜利之后,他会愿意见他吗?女秘书在离开前说:“会看看,假如元首有空。”可十六年来他都对他避之不见。再算上上一世三十年的怀念,他已有半个世纪没有和他面对面了,发疯的思念几乎灌满了大脑,还有诚惶诚恐的畏惧,像一根钢弦紧绷在血肉上。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那讥诮声音响在耳畔。
隆美尔眼前又浮现起狼穴爆炸的惨烈照片,报纸上的新闻缠绕了他后半生三十年的梦境。每当带着孙子小曼弗雷德用双筒猎枪在赫尔林根郊外打猎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炸弹碎裂的夏日。从开始的解脱窃喜,到女武神计划的紧张混乱,再到后来漫长的怀念像湿漉漉的苔藓爬满了他疮痍的心脏。此刻,隆美尔从走廊窗外望去,远处雪白的勃兰登堡大门下,万字旗帜高高飘扬,鲜花铺在雄鹰展翅的雕塑下。一切都昭示着阳光普照的伟大胜利,而不是贝尔那又一场把德国送入地狱的“凡尔赛条约”。灰暗的岁月已经被扫入了时空的尘埃,那些战后国民尊严被践踏、国防和工业被肢解、科技被攫取的痛苦不复存在了,但另一种私人的折磨却横贯在隆美尔的血肉之躯间。随着当年战争失败被归咎于伟人戏剧般的死亡,拉斯滕堡郊外那片无名墓地,陆陆续续被追忆的鲜花铺满。在战后回忆录中,隆美尔也忍不住一遍遍用怀念的语调描述坠落的太阳。可暮年临终前,他却在空中看见了那人飘荡的灵魂,珍珠般苍白的面容张开口讽刺说:“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埃尔温·隆美尔,这一切……”
元首曾亲密地、抱怨的、喜爱地、俏皮的与他对话,他们在私密的办公室里吐露心声,但不该这样冷冰冰的讥诮和刻薄与疏远。就好像从来陌路,折磨了他这一世睁眼来十六年。时空穿梭回到过去的欣喜在元首避席他们本该初见的那一天时被击打地粉碎,他曾经妄想重献的骑士般的忠诚被人轻轻推开。这像一股慢刃折磨着他,无数次求见,无数次碰壁,答案显而易见。今天,是隆美尔和几个将军按约定陆续从国防军退役的日子,龙德施泰德提醒他今后他或许再也不会回到柏林了,又感慨羡慕他即将迎来乡下打猎的日子。隆美尔却推辞了仪式后的酒会,他想碰碰运气,让副官交了求见的申请。或许是混在市民代表里的缘故,女秘书们没有退回来,相反她在告知的时间领着他走进了这座雪白的建筑,踏上了打蜡木地板的走廊。
“嘎吱”门开了。隆美尔险些直接跳了起来。
女秘书海伦娜走到他身前:“隆美尔少将。”他猛地站了起来,从脚跟挺得笔直,女秘书穿着针织衫,微笑着平静语调说,“元首答应见您五分钟,请跟我进来。”
她不知道我是谁,就像她不知道我是沙漠之狐,隆美尔戴上军帽跟在她身后时想,他曾以联邦德国国防部长的身份在这里拥有一间办公室,但这个世界里,北非是施坦因纳打下的。他又路过了最高参谋部房门口,想起那张巨大的地图桌边,他曾和凯特尔在那间屋子里反复争吵,大动肝火,可如今这里一切光荣和黑暗都不再属于他,他不过是秘书眼中国防军一个正常升迁的少将,没有破格擢拔,也没有侧目嫉妒。隆美尔穿过熟悉又崭新的办公室大门,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寻找答案,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元首万岁!”
女秘书轻轻从外头关上了门。办公桌后,元首抬起头来,他没有起立,那双蓝色的美杜莎一样的眼睛直射而来,隆美尔忽然发现自己头脑一片空白,被石化在原地。他盯着黑色的头发,元首看着他胸前的十字勋章。
“您有什么事想来见我?隆美尔同志?”
是“您”(Sie)不是“你”(du),隆美尔胃里就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也不是“埃尔温”,那冰冷和鸿沟直观割裂在眼前,隆美尔看不下去了。
“我即将退役,我的元首,”他紧绷着嗓子简明扼要说。
“感谢您为国防军作出的贡献,”用听觉链接那轻柔平静的嗓音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折磨。元首又说起:“尤其是《步兵攻击》一本书的出版,龙德施泰德元帅在我面前十分力赞,帮了步兵学校大忙。”
“您看了那本书?”隆美尔下意识问,眼中情不自禁地带上绿色的希望。
当然,每一行,每一个字他们都熟悉,那是他们结缘的初始点,但命运垂青在元首的手里轻轻缠绕。他只扬了下眉毛,又顿了顿问:“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像是让人一拳打在胸口,隆美尔低下头。如果不是他精神太过紧张,他本该发现元首紧攥着钢笔的手指和苍白地像面具的脸庞。“我想当面感谢您对帝国的贡献,”隆美尔低沉地仓促说,他抿着薄唇,垂下目光,掩藏伤痛,“您带领我们走向了胜利,这是漫长的胜利。而我……”他说不下去了,断断续续换了几个字,几乎觉得自己小腿被人砍断,鲜血不断从身体里流出来。但元首并没有催促的迹象,他仔细聆听着。
“而我……在国防军,一直想为您…为帝国做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昂起头来,十六年了,可那场刺杀、那场背后一刀仿佛还历历在目,“我永远铭记您的贡献。历史会永远铭记您的贡献。在离开军队后,我将回巴登-符腾堡,或许没有机会再来柏林了。”
元首左手颤抖了一下,拧起眉毛:“您是来与我告别的。”
“我是想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隆美尔摇了摇头,咬牙切齿才控制住声音说,“可我想我永远没有机会问出它了。”
“那么,”元首终于和他对视了短短片刻,彼此像没有看到高墙后的痛苦,他嗓音干冷得近乎残忍说,“就当它过去吧。不是所有的历史秘密都有答案。”
隆美尔浑浑噩噩转过身,五分钟到了,在他走向大门时,听见身后的一道声音说:“祝您好运,我的将军。”他踉跄回到走廊,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击声不再那么嘹亮,而是又沉又重。整栋总理大楼里人来人往,公务员到女秘书行色匆匆,洋溢着新时代的朝气。他茫然地穿过人群,像是空空荡荡找不到根的浮萍,元首仍是元首,但他是时空的异客。元首是他的元首,但他却不是元首宠若珍宝的爱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埃尔温·隆美尔。这一切的可笑和平,我的死亡,你从失败指责中的解脱,你认为会从天上掉下的'胜利'果实。”
隆美尔停在总理大楼的门口,身侧高大雪白的大理石柱延伸向天际,刻满古典神灵。街边的他戴上军帽,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仰望建筑,在穹顶尖端有一层密布的白云。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