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圈开荒者,标准混乱邪恶|代表作《东楼艳史》(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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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M/YPM】Common Law共同法则【哈克X汉弗莱】Ch9-11【完】

注:一口气三章完,1.3w 甜蜜蜜标准结局~

Chapter 7-8




Chapter 9



“这一惨剧的酿成,恕我直言,是由「争议性」的行动导致的,必须予以纠正,”汉弗莱悬着一条小腿,让哈克架着肩膀,像只兔子一样半跳着走进旅馆大门,对他说道。

 

“什么?”哈克偏过头问。

 

“这都是您的错!”汉弗莱狠狠地瞪他一眼。

 

哈克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上楼梯时,他忍不住说出心底话:“或许雪貂也有份……”汉弗莱用可怕的眼神制止了他再说下去,但哈克的意思是,谁知道过去它对汉弗莱做过什么?反正,一场濒临极限的怒火爆发,大步一跨,和雪地湿滑三者综合在一起后,哈克的宏伟大业之探索真相就泡汤了——汉弗莱扭伤了脚,还逼着他签下了不平等条款。

 

乘着病人在二楼撰写文牍,哈克借口透透风,溜下了楼。他提着手肘,在破败的酒馆里东张西望,活脱脱像一只雪貂。

 

他是想来找酒的——哪怕找点酒的味道。连日来在荒无人烟之地转悠,他们一无所获,除了村子里的曝光度,就像他一直以来的工作。

 

世上总有不良媒体比如BBC喜欢将首相和常务秘书间的关系比喻成婚姻,但要能轮到当事人来讲,是绝不可能认同这一种鸡同鸭讲、火焰四射、背道而驰还要同处一室的关系有任何类似“爱情”的美好一面。就算是天塌下来,今天哈克也要说汉弗莱就是个情报黑洞、自闭真空、教条主义、毫无浪漫的呆头鹅(goofy)!

 

在酒馆角落,哈克找到了张木圆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醉倒在桌面上,伸长了手一动不动。哈克双眼圆溜溜地转来转去,趁着那酒馆老板转过头的时候,偷偷坐在桌边,凑去橡木酒杯边闻了闻,那是琴酒的味。在他眯着眼陶醉于香气时,突然,那男人咕哝出声,晃动了下肩膀,把哈克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是做什么——”那脸贴着桌子的男人低号着。

 

“什么?”哈克心虚地挺直了身子,捏着手。

 

“为啥离开了我……我对她多么好!”男人嘶哑地喊了声,又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哈克小声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醉鬼还没醒:“这个嘛,你是知道她们的——”瞧他蜷缩在桌面上受伤的模样,哈克的胸中不禁涌起一阵同情。突然,他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那男人指着脸上的一大块乌青,浓浓地就像个蹄印,抽泣道:“这还是她留下的。”

 

哈克小声倒抽了口气,看来他们之间还有暴力。人群里顿时有人安慰道:“是,是啊……”

 

男人心酸地念叨着“艾菲”的名字,晒红的黑脸紧紧皱起,又抱着另一侧红发矮个子的肩膀,倾诉起来:“我对她的爱就和恨的时候一样多,恐怕这辈子都难再找到像这样的了——”

 

“是,是啊……”

 

“这样的人还不容易找,”哈克嘀咕着,要说爱恨对半开,一道人影就在他脑海中徘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所有人突然都默默转头看向他,一人问:“你也这样?”

 

“是?不,不,”哈克让几人齐齐注视着,心底一阵发慌,连忙解释起来,“我一半时间讨厌他,一半时间喜欢他,差不多半对半。我们就像是恐怖分子和人质的关系。”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像我和我老婆。”隔壁桌握着木酒杯的大胡子说。

 

“不是妻子!”哈克不免讪讪道,娶汉弗莱这种事情出现在梦里已经够吓人的了,又不是说他真的让人迷得神魂颠倒。

 

大胡子一摊手。

 

众人又把注意力放回那抽泣的中年人上,哈克忽然反应过来,几分犹疑地问:“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我其实挺喜欢他的?”(like him?)

 

人群里一道声音说:“我会说你爱他。”(I say you love him)

 

在哈克神色凝固,接着变做惊恐,近乎于惊骇的时候,那中年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抽泣。

 

“哦!我的山羊。”他嚎啕大哭着。

 

哈克惶恐的表情正好一瞬僵在脸上,他瞪着圆滚滚的眼,忽然问:“等下,艾菲是你的山羊?”周围的村民纷纷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看着他,空气里好像也飘荡着一股单纯的茫然。

 

 

 

“不正的……正义的……”

 

汉弗莱一清早就听见哈克喃喃自语,顶着双浓厚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坐在了早餐桌对面。汉弗莱不由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一清早哈克就在研究他的政治学论文?

 

哈克茫然的目光十分涣散,正如他脑海中打转的好几个模糊问题。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人能喜欢(爱)上一个真空吗?那可是汉弗莱——在复杂的政治中无好无坏无善无恶无义无求,基本上是完全中立的道德真空态,换而言之,一个标准的公务员。所以,皮球又绕了回来……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

 

从政三十年来,哈克就对那些花边小报、都市传闻的政圈不正当行为敬而远之,他更不想自己出现在太阳报三版。崇高的道德心让他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建立透明政府、仁爱社会,至少也是在建立的道路上。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发现,不知不觉里平常对美的欣赏,已经很可能变成了常人口中的偏爱!

 

“我很震惊。”他喃喃地说。

 

坐在早餐桌边的汉弗莱停下往口里送鸡蛋的叉子,低头看了眼餐盘里煎过头的黑漆漆的香肠,犹疑地问:“——因为食物?”

 

“什么?不,”哈克瑟缩了下,看着裹在羊毛围巾的年轻公务员,目光却不由自主带上萧索的轻愁。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怖的嘛,几年前哈克还想通过法律,让大法官吊死他——老天爷啊,他只想过和汉弗莱当朋友,可没想过受这惊吓!

 

“真是出了油锅,又入火坑。”哈克愁容满面,抓着叉子说。

 

汉弗莱盯着盘子里焦了像是粘着炉灰的香肠,忽然觉得口中嚼了一半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喉咙一阵发咸,一股热气从胃里冲上来。他忙拿餐巾遮住了嘴,又咳嗽了几下,才止住那想象中的黑暗后厨。他抬头说:“吃你的吧,一会儿还有更大的油炸鱼呢。”(更重要的事去做。bigger fish to fry)

 

 

 

在接下来大海捞鱼般寻觅岩洞的外出中,汉弗莱顿时发现,先前的呵斥成功地叫停了哈克的不明智之举,他变得安静下来。他暗自松了口气之余,又满足于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做个信息黑洞。

 

信息情报就像手里的权力和雇员数量,是衡量公务员成功的关键,没有人能从他的手里拿走,除非首相……不,哪怕是首相也不成。

 

但在汉弗莱对重新恢复安静的共处时光十分满意时,与此形成鲜明对比,哈克却变得忧郁寡欢,甚至陷入到一种诗人般的绝望。寻觅岩洞的野外考察间隙里,他常常无缘无故,双目放空发呆,嘴里念叨起:“道德(morality)……正常(normality)……”

 

绕了雪地一圈的汉弗莱不得不礼貌地打断他:“请原谅我打断您的沉思。但您是在思考生存还是毁灭吗?”

 

“比这更深奥,”哈克干巴巴地说。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汉弗莱”吸引,就在他们单独相处的两个多月之后——如果再勉强加上之前同事共处的好几年!

 

如果伯纳德在畔,就会提醒哈克这叫“吊桥效应”。如果多萝西在,说不定还会给他解释一番啥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不幸的是,眼下是汉弗莱爵士的主场——所以,情况非但没有缓解,而且一路朝着绝望的悬崖奔去。


“To be or not to be…”擦身而过的汉弗莱只挑起眉毛,摇着头,对着又一个陷入哲学深渊的大学生袖手旁观,抛下一句随风而逝的感慨。

 

 

 

 

在哈克为“偏爱”产生的本身犯愁、乃至于涉及探索精神分析、人性心理,以及三大哲学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的奥微之际,岩洞寻找的清单范围慢慢缩小到了三项,汉弗莱也变得紧张兮兮起来。但是,十二月中开始爆发了几场暴风雪,连雪橇都没法再出门,他们不得不被困在旅店二楼,几乎天天对着窗外望雪兴叹。

 

见哈克仍在念叨着他的论文,简直像个发疯的钟表匠*(胡塞尔),汉弗莱不禁插口提醒道:“大臣,不道德和正义不是完全矛盾的……”

 

“你可别想再来一遍(you are not starting it again),”哈克回过神来,幽怨瞪了他一眼,这完全在帮倒忙。


而且,他可完全没看出来以《兔子也吃窝边草》、《吉姆的斯巴达式内阁》为标题上Film&Filming(*最早男同杂志)或者镜报还能是好事儿!

 

 

 

等雪稍停的间隙一天,他们抓紧了机会急忙外出,但只找到了一个池塘,一片残存的古老砖墙,和盖尔人的半间老屋。凄凉的夕阳之中,最后一个清单上的地点也被排除在外。眼睁睁看着汉弗莱的钢笔划下那圈的瞬间,好似一种再也回不去正常时空的绝望强烈席卷了哈克。

 

“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他失魂落魄地喊道。而他完全看不出已知的这条按部就班的人生路有什么未来,一种孤独感痛哭流涕地击中了他,就像是抱着马的尼采,“噢——”他抱着椅子腿,坐在地毯上,发疯地失声痛哭起来。

 

回到旅馆中,一样茫然失落的汉弗莱见到哈克陷入了歇斯底里,反倒不得不提起精神,试图安抚他:“我们还有很多轮转机会……”(reshuffle)

 

“以及很多边缘选区……”

 

哈克把自己埋在手巾里,哗哗哭地更伤心了——就像他的人生已经冲进了悬崖。

 

汉弗莱紧紧蹙起眉,忽然他问:“您想喝酒吗?”

 

“很想。”哈克拿开了手巾,吸了吸鼻子,露出闪着泪花的通红眼睛。

 

 

 

共同法则

 

第十条:在某种情况下,可违反条例,包括如下:a)危机;b)……

 

 

 

酒馆一楼的气氛是与二楼截然相反的一片喜意融融。许是圣诞节还有两日将至,村民都早早的聚集在这里,有老人拿着风笛调试着音,妇女则凑在一起织毛线。

 

乘着汉弗莱去拿酒的功夫,哈克没精打采坐在角落的圆桌上,顷刻就又发现身边挤满了人。等汉弗莱端着两杯烈艾尔酒回来时,哈克已经恢复了活力,正和一个村民在聊天。

 

“他是你说的那个「半对半」?”(half and half)

 

“半对半?”汉弗莱放下两只木酒杯,疑惑侧过头。

 

哈克干笑了一声,起身拍在他的肩膀上,打岔般朝众人介绍着:“这是汉弗莱,他也是个大学生——”

 

顶着“半对半”的外号,汉弗莱让哈克抓着混进了人群里,还没思索明白他怎么成了牛奶和奶油的混合物。但很快,在土酒的辅助和二人买醉的明确需求下,村民无聊的对话、吵闹的音乐、嘈杂的欢庆统统都像施了魔法变得入耳动听,宛聆仙乐啦。常言道,几杯Wee Heavy下腹,明天别想走路。尽管通常汉弗莱青睐狮子头(伏特加),哈克则钟情麦卡伦(威士忌),但酒馆中劣质的自酿酒在这个冬夜击败了享誉闻名的前两者。夜色落下时,他们就像混入群众的地下党员,成了融入酒精海洋的几滴水花。而这其中,对政府的齐声抱怨功不可没。

 

“都是糟透啦,”哈克说,挥舞着手,使劲抖漏出三十年后唐宁街十号才可能(绝无可能)公开的内幕情报,肆意攻击着充满黑暗的当下保守党内阁,把村民听得哗然惊呼。他又用小臂勾住汉弗莱的脖子,像是要吊死他般用力:“只有我们的Humpy,啊,我真该娶了你!”

 

“Yes…and no,”汉弗莱眨着朦胧醉眼,侧头朝他口齿不清说。

 

在他来得及长篇大论辩论出一二三之前,众人就嚷嚷开了“娶啥”的话题,立刻就把他浮上水面来的最后一缕清晰思绪给淹没了。汉弗莱甚至还听到有个人说:“在乡下,你娶头山羊都行!”

 

到了夜里,几人醉醺醺聚在一起打起了牌,汉弗莱在边上只看了几局,就弄懂了乡下的玩法,他坐在哈克身边,只不出声地划着他手臂,或者拉拉衣袖,用着目光暗示,就帮哈克赢了不少钱。等玩到半夜时,边上围聚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在一局重大的对赌成功后,哈克兴奋地抱住汉弗莱,重重一口亲在他一侧的脸颊上:“你可太棒了!”又亲在另一侧的脸颊上,当他朝汉弗莱的嘴上亲去时,被跳起来的汉弗莱死死摁住了。

 

“半边和半边,够啦!”汉弗莱大叫道。(half and half)

 

哈克捧着他的脸:“哦,你这可爱小呆头鹅!”(goofy)

 

他笑嘻嘻的眼睛闪闪发光,快活的像是要跳舞。接着,他洋洋得意地宣布,用赢来的钱请人人最后喝顿酒。一片欢呼声里,汉弗莱醉的几乎找不到北。他可从没想到自己在这蛮荒之地也能这样受欢迎,简直比使馆晚宴还要乐呵呵。

 

 

 

 


 

Chapter 10

 


尽情发泄了一通,汉弗莱带着摇摇晃晃的哈克互相搀扶上了楼,还来不及分开,就被他扯着瘫倒在一张单人床上。

 

但睡了没多久,他又被胳膊硌醒了,发现哈克居然在打呼噜,吵得汉弗莱耳朵嗡嗡响。他头重脚轻地抓着床栏杆,勉强站直软的橡皮泥一样的身子,哈克却像只猫一样立刻找到空隙伸展四肢,霸占了他的床,往柔软的被子里一缩一卷,就没了声音,安静地昏睡了过去。月光下,只露出他一头灿烂的金发,像是雅典人的石膏雕像。

 

汉弗莱瞪着被抢占的床铺,晃了下头,摇摇晃晃走去了盥洗室。他捧着凉水,有几分好笑的想——要是哈克能闭嘴不讲话就好了。哈克的智商毫无吸引之处,只除了一张漂亮脸蛋。脸上那让人重重亲吻的感觉还残留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猛然抬起头,一抹脸,盯着镜子。

 

汉弗莱的整个酒意都吓醒了。

 

他不会……不……他没有……(he didn’t…no…he couldn't…)

 

从那张狭小、生锈的盥洗室里镜子里,就像突然让酒精施展了魔法,汉弗莱仿佛从里头看见了自己脸庞渐渐变成几十年后的模样——他倒抽了口气,眼睛睁大。他越老,就和老爹长得越像。

 

他猛地拉开盥洗室门,黑暗中哈克已经沉沉睡去,汉弗莱选择躺在了余下那张空着的单人床上。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其实,闻着被窝里哈克的味道,他闭上眼,很快就匆忙地睡了过去。

 

 

 

次日,汉弗莱在阳光洒落的清晨之际就醒了过来,他踮起脚尖,没去管边上趴着的哈克,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匆匆溜下楼梯,朝在擦拭前台木桌的酒馆老板要了一杯晨间酒。

 

“狗毛解酒……”那老板边倒酒边说着,将高脚杯推给他,“以毒攻毒!”

 

“谢谢,”汉弗莱接过酒。

 

他捏着额头宿醉跳动的血管。尽管耳朵嗡嗡,脑袋发痛,冰凉的空气却已让他清醒地像个大法官。起码没再从玻璃酒杯上冒出老爹的脸,但顷刻却又冒出了另一张脸庞。

 

“老天爷呀!”汉弗莱吃惊叫了声,逃避地盯向不会反光的桌面,冷飕飕的空气冻红了耳朵。

 

哈克?他哆嗦着,嗫嚅着,在心底无声重复起人的名字,像是质问自己,“——吉姆·哈克?”这一刻,汉弗莱的眉毛困惑的都能打结了。这是可能的吗(possible),可避免的(evitable),可商榷的(disputable)……或是严肃的吗(serious)?他棕色的眼睛因最后一个词儿惊恐地猛然放大了一圈。倒不是说这种事儿是个问题,但是和吉姆·哈克?他是说,哈克甚至不是同一个圈里的——他毕业于LSE呀!

 

又不是伊顿,或者来自那些兄弟会。

 

把那劣酒一饮而尽,汉弗莱顿觉一种韶华尽逝、人生虚无油然而生,只好仰头盯着酒馆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多年以来他花费极大的耐心,巧妙编织出一张大网,好享受驯化俘获的猎物;但到今日到那一刻,他攀登山顶的一切努力心血都叮叮当当、付诸流水啦。

 

有那么片刻,汉弗莱简直想跳上一辆去往伦敦的列车,找阿诺德爵士虚心取经。这简直就是在面对一项内阁自1854年来从未遭遇过的挑战,甚至都没有公务员的内部纪律可以援引处分——因为哈克不是公务员!

 

更糟糕的是,哈克完全的清白。他甚至在不知道这张网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反过来把他套了进去。

 

汉弗莱坐在高脚凳上,绝望地就像是胃沉了下去。相比这个,他宁可当年和科贝去做搭档!

 

正想着,汉弗莱抬起头,趁着那酒馆老板不在,越过吧台去,撅起屁股趴在桌上,伸长了手,偷拿走了架子里的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睡醒的哈克下楼吃早午餐时,汉弗莱顶着两只浓浓的黑眼圈坐在了对面,一脸宿醉后的精神不济。像是空中有一面镜子,把前几天早餐桌边的俩人掉了个。

 

汉弗莱喃喃说:“我很震惊。”

 

哈克举着叉子吓了一跳,受他影响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食物。他犹犹豫豫地抬起灰色的眼睛,问:“为了啥?”

 

“太迷了!”(amaze…d)汉弗莱低低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迷?”(a maze)哈克睁大了双眼,咬了下唇,有些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谜团令他这样震惊。

 

汉弗莱却用一种敬畏的目光凝视着他漂亮的金发和英气的面容,就像是看向教堂祈祷迷宫。哈克上上下下可不就是个迷团吗?

 

他感慨说:“奇谜啊。(Enigma)”

 

那匪夷所思的“大胆魄力”,教人吃惊的“相信真善”,和死缠烂打地要与他当个朋友的豪言壮语——汉弗莱无比庆幸,他已经叫停了哈克先前的“宏伟大计”。不然,万一哪天哈克追问起「你喜欢什么人」该怎么办?

 

到那时,汉弗莱恐怕也只能用一句国会和上下议会广泛流行的话予以回应了……

 

“奇谜?”哈克却匪夷所思地重复了这个词,他捏着叉子,在椅子上挪动了下,面露恶心地说,“汉弗莱,我不喜欢这个词。”

 

“您很可能会这样认为,我不可能作出回应。”汉弗莱拉长了语调喃喃道。(~纸牌屋名言)

 

“吓!”哈克让他唬地一缩头,有些害怕,他努力的思索着眨了眨眼睛,又试探的问:“你是在说岩洞吗?”

 

 

 

这一“奇谜”给大英内阁秘书带来困扰似乎远超哈克想象,几乎到了直追当年德国密码机造成的破坏程度。见汉弗莱似乎受到白皮书中最后一项可能地点也被否决的影响,陷入到了一种“丧失目标”的浑浑噩噩中,对这种公务员的“路径依赖”,哈克无可奈何之余,又未免提心吊胆,连注意力都统统转移了过去。他可没想到,找不到那原始人岩洞,会让汉弗莱陷入这样的抑郁危机中!

 

在哈克发誓要找到正确地点,把汉弗莱和他齐齐送回家后,他一边开始腆着脸同村民套近乎,边妄图从他们口里骗出一些曾经忽略的情报,几乎用上了他当报社主编时候的全部套话技巧。

 

与此同时,汉弗莱躲在旅店,拢共花了两个白天,仔细地在他那本贴身的小记录本上罗列了一些已知的要素:

 


首先,白厅是由三样东西构成的:权力,性和酒精。

 

其次,从汉弗莱掌握的情报所知,哈克从来不曾涉足过和议员或秘书的男女关系。——但他一直是认为这源于他智商不足的问题。

 

第三,哈克把全部的精力都孜孜不倦得专注于提升自己的选票和曝光率,除此之外,他也对酒精有所诉求,但就止步于此了。——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比如小男孩、白教堂街区的女人或是雏妓。等到哈克爬到了党主席的位置,这倒成了个对他而言令人惊讶的胜任优点。因为,他没有个人作风上的弱点,而且这位置又不需要多少“魄力时刻”。

 

唯一一个让汉弗莱怀疑过的人是多萝西博士,哈克太依恋她了,不过他没从这份单纯的政治顾问依靠上看出桃色的一面。于是,就可以得到最后的结论:

 

第四,某种程度哈克单纯得……出奇。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就是这政治界里的鲸鱼——”午餐后跑上二楼的哈克一把拉开书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朝撑着手肘宛如思想者姿势的汉弗莱发起牢骚。他一边拉开窗帘望了眼中午窗外渐渐变小的大雪。

 

“鲨鱼,您是说?”汉弗莱皱起眉毛,下意识纠正他。

 

“——鲸鱼,”哈克断然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打断。汉弗莱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肚子。哈克继续说:“而现在,我就龙搁浅滩,困在这里啦!”

 

他吸了口气,瘫在椅子上,灰色的眼睛夸张地冒着幽幽蓝光:“四十三个人——四十三个村民,”哈克举着手势强调着,“你能相信吗,我已经一个一个和他们谈过啦。我几乎就要成这小村庄的代表了!”

 

“或者是政委。”

 

“或者政……”哈克连忙掐住话尾,抬头先小心翼翼左右探查了圈,确定没人听见,又瞪了他一眼。

 

他重重叹了口气,歪头看向窗户,摇着头充满对命运的无奈和同情:“恐怕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了!”

 

汉弗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纯粹假设性的问题,”正沉浸在沉默中的哈克忽然听见汉弗莱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他说:“假如有个大臣和他的秘书,当然——这并无任何的具体指向,假如他们之中某一人产生了一些——超过正确界限的——道德冲击……”

 

正聆听的哈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一股热意一下子涌上脸庞,像是把他点燃了。他几乎没有听清汉弗莱的后半句话,就尖叫打断道:“不,不!”难道汉弗莱看穿了他的心?他一蹬腿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不料用力过猛,椅子朝后仰翻,“哐当”一声,在地毯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哈克还赤着脸大声否认道:“——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对,这是假设,”汉弗莱困惑住了,他眨了眨眼,顿了顿,又继续说,“听着,如果——”

 

“这不是真的!”哈克大叫着,继续试图隐藏真相。

 

“纯粹假设,大臣,”汉弗莱一挥手,示意他别打断。

 

见他还要继续问下去,哈克慌忙狼狈地爬起来,就如同躲避棕熊的灰獾一样猛地朝门口窜了出去:“你猜怎么,我还得继续去找那些孩子们——聊聊苹果里的眼睛……聊聊天——”他心慌意乱地冲了出门,就像是屁股着了火的大象。比起被汉弗莱看破后调侃或拒绝或给他任何未知的回应,他宁可被送去考文垂!(*流放地)

 

汉弗莱困惑的皱起眉,紧接着,他沉思片刻后,像是拿捏定了最佳的解决办法般,弯下腰,从床下掏出了那一瓶还剩一半的苏格兰威士忌。

 

 

 

康德都说,酒精能解决一切疑难,莎士比亚甚至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不会喝酒的人。汉弗莱对两大哲人从善如流。而这几天他正需要外力帮助来破解“奇谜”,都说苏格兰人一品脱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盎司的酒,靠在书桌上,汉弗莱也试图让这恶魔的水滴梳理他混乱的大脑。

 

他不顾洒在桌面和地毯上的一些酒,拿来一张一面空白的纸,写道:

 

一切不道德的冲击对个人而言是缺陷但不可避免的,正如人天生对美和善的追求,也是作为活在政治之中的动物无法逃脱的道德困境,并构成了现今政制的局面中广泛存在的种种正义或不义,直通向不朽的未来,而只要保持长远终极目标的不变,不沦为其俘获对象,此以正义为衷的不义,实是为达成正义而忠实守护其过程稳定的重要力量,似乎也可以看作正义的最终目标的不义的组成部分。

 

盯着这张纸,汉弗莱想着:

 

——哈克除了脸蛋英俊、谈吐亲人,很是能吸引选票外,找不到他其他的优点,他的智商足以成为亲密关系的灾难。

 

像他这样的,非得配个睿智英明、机敏过人的另一半不可。

 

“你是说你?”一个声音在空中发问。

 

“……”汉弗莱紧闭着嘴,似乎在想着是否把酒精带来的幻觉打跑。

 

“你是在说你自己。”

 

那声音消失了。

 

 

 

 


Chapter 11

 


客房中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哈克忽然又从门外的楼梯上喘着粗气跑上来,慌里慌张地探了个头进来:“汉弗莱,我帽子在哪儿?”

 

他伸进了半个身子,见汉弗莱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像是完全忘了方才那“假设性问题”。哈克不由松了口气,朝他走去,边抓起帽子,边弯腰好奇瞥了眼桌子上那一张龙飞凤舞的纸:“一切不道德的冲击……”他惊奇地一把抓起了纸张,露出反面是《岩洞寻找》的白皮书首页。

 

哈克朗读了起来:“一切不道德的冲击对个人而言是缺陷但不可避免的,正如人天生对美和善的追求……似乎也可以看作正义的最终目标的不义的组成部分。老天呀!”他惊喜抬起眼,“这真是大师之作!正好当我论文的开篇呀。”

 

真不愧是他的老牌文秘,哈克紧紧抓着纸,忽然用手指不无喜爱地戳了下汉弗莱的肩膀,他亲昵地感动问:“汉弗莱,这是为我的写的吗?你可真好。”

 

汉弗莱默默抬起头,对上他闪亮的眼睛,他甩了下头喃喃说:“还在做梦。”(in the dream)

 

“……等等,你喝酒了?”哈克的眉毛忽然紧紧皱了起来,瞧见他垂在一侧的手里抓着的一瓶威士忌,他灰色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汉弗莱怎么能喝酒而不叫他一起呢。哈克高叫道:“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喝酒!”

 

“为啥不?”汉弗莱棕色的眼睛一转,像是陈酿一般晃荡着辛辣,甚至开始说苏格兰腔,“一醉解千惑呀。”

 

哈克忍着飘进鼻子里的酒香,顺着他的话关心问:“你是陷入什么麻烦了吗?”

 

“除了每天和你呆一块儿,我还能有什么麻烦?”汉弗莱却不无挖苦地说。

 

哈克让他一噎,顿时感到恼怒不已,这该死的语调真是像极了老艾普比爵爷!但他又能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他蹲在桌边,诱导说:“但你可以告诉我,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为什么?”汉弗莱居然问。

 

“为什么?”

 

“对,为什么?”他那双棕色的眼睛看着哈克。

 

“因为我关心你!”哈克一口气没缓上来,宛如胸膛让暴雪寒冷扫入,凄凉如霜,汉弗莱怎么能这样冷酷,这样无理取闹,“因为……我和你签了共同法则,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我把你当我的朋友!”

 

“当做一个朋友,大臣?”汉弗莱的声音却更高了些,像酒精快要让情绪爆发。

 

“Yes! yes, Humphrey,”哈克用力急促地点头,仿佛为了佐证,前倾着身子,坚定凝视着他,忽然又变得有些没底气,游弋了几分,难道汉弗莱的火眼金睛看穿了什么?但那双棕色眼睛里的愤怒烈焰突然消散了,就像个被戳破气的皮球泄了下去。汉弗莱低下头:“上帝啊!”他捂住脸,接着从手指缝里抬起脸来,满脸愁容,沮丧地摇着头,“我恐怕不能答应这点。”

 

“为啥啊?”哈克更糊涂了,灰色的眼中荡着些委屈。

 

“因为外界理论讲这是不合逻辑的,内部条例来说,这是不合处分规定的。政府从1869年以来没有条款规定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因为我们不是……”汉弗莱盯着他的眼睛,嗓音沙哑短促,“朋友。”

 

他看上去纠结得快要原地昏倒了。

 

“汉弗莱你醉了。”沉默片刻后,哈克突然说。

 

“是,我醉了。”汉弗莱快速地同意说道,他坐直在椅子上,像只安静的猫咪。哈克松了口气,顿时把他醉后的疯言疯语抛在脑后。他扶起汉弗莱,把他带到床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脊背:“睡吧。”那头没打发胶的卷发像丝绸一样绵密。汉弗莱闭上眼,就像只让人梳毛呼噜噜的猫。他什么也没有去看,最后被人轻轻放在了床上,昏睡了过去。

 

 

 

为了将自闭从真空中解救出来,哈克在汉弗莱酒醒的第二天,执意拉着阁楼上的疯女人下楼走出了酒馆木门,一半也是希望汉弗莱别问起剩下的那半瓶威士忌去哪儿了。


此日正好是圣诞夜,是一年故事的最后一天,几个孩子聚集在山脚酒馆的门外打雪仗,汉弗莱缩在围巾里,让寒风一吹,又觉得像回到了记忆之中。

 

“这像是回到了童年!”哈克兴致勃勃地说。

 

“回到了城堡。”汉弗莱赞同道,他裹紧了大衣,在羊毛圆帽里眯着眼踩在雪地上。

 

“回到城…”哈克脸上笑容一止,讪讪瞪了他一眼。他指着那群孩子,给迟迟不愿意靠近的汉弗莱下达了任务:“你负责左边几个,我负责右边那几个,去和他们谈谈,我敢保证还有收获。”

 

“这是一个政策决定吗?”汉弗莱不情不愿,懒洋洋的问。

 

“对,”哈克鼓起脸恐吓他。

 

在汉弗莱和几个戴着童子军帽的孩子弯腰套近乎时,一头山羊忽然朝几人冲了过来,汉弗莱正和他们捏着手里的帽子比较,其中一个孩子提出想看看他的帽子,而那黑白相间的山羊眼尖地咬住了最好的那一顶城里货羊毛帽,就狠狠撞开几人,一路朝山顶冲去。

 

汉弗莱猝不及防之余,身侧九岁的孩子被山羊撞倒,开始哇哇大哭,另外几个孩子则手忙脚乱朝山羊追去,现场一片混乱不堪。汉弗莱只好先扶起雪地里的孩子,这一耽搁,山羊已经快窜到了山顶,而几个追赶的孩子还陷在雪里没爬上半山腰。闻讯而来的哈克一见情况紧急,二话不说就跳进了酒馆门口的雪橇,一甩狗绳,朝山羊追了过去。而从酒馆门里追出来的向导大喊着“嘿!”,慢了半拍,哈克和雪橇也一起消失在了山顶。

 

“停下!停下!”

 

哈克高喊着,追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山羊翻过了两个山头,到了一家烟囱冒着黑烟的红木屋门口。那酒馆里有过一面之缘,朝他抱怨过“艾菲”之死的中年男人正穿着红色毛衣,开心地叉腰站在门口。

 

“是你?”哈克惊呆了,站在雪橇里。

 

“哦,瞧瞧她多狂野,”男人露出缺了的牙齿,揉着山羊的脑袋,又自豪的把那山羊介绍给哈克,窃笑着,“来认识一下新的艾菲!”

 

哈克倒抽了口气,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用眼角的余光朝那山羊打量了一眼,又问他要回了那顶无辜的帽子,就飞也似的逃下了山。

 



“看来,艾菲的主人又有了条不听话的新山羊了。”

 

哈克跳下雪橇,朝汉弗莱受惊地嘟哝着。那个紧张兮兮的向导则绕着雪橇车和几条狗检查了一圈,又转回了酒馆里。汉弗莱好整以暇地说:“大臣,我窃以为您刚才违反了共同法则第六条款。”

 

哈克辩驳道:“但我们有十号条款,紧急覆盖——”他看着那群已经又开心笑着打起雪仗的孩子,欢乐与忧愁疏忽即去啊。

 

“而且,我还找回了你的「童子军」帽……”

 

他提着那顶让山羊咬坏了一角的羊毛帽。

 

“Alas,”汉弗莱接过它,重新戴上帽子,遮起严酷寒风中冻的通红的耳尖,干脆侧头扬起手指,朝他行了个童子军军礼,表示此事一笔勾销。

 

 

 

 

圣诞夜色很快降临了,酒馆老板好意收留两个异乡来客,决定把他们也包括在圣诞夜大餐的名单里。在烛光里,简陋的酒馆空气清冽寒冷,这冰冷又安静的乡下既没有圣诞贺卡,没有忙忙碌碌贴邮票,更没有电视讲话,这里只有一片静谧,和一阵阵孩子啼哭,屋外羊驴的叫声,以及男女的朦胧对话。雪淹没了大地,窗外的夜色无声地吞噬了世界,只有下弦月在西方低悬。几乎就像是身处艾略特的荒原。

 

这是汉弗莱度过最安静的圣诞节。

 

“今夜我们偶然相聚,在此佳节团圆,不无缘分,亦算天作之合。祝大家圣诞乐陶陶,新年乐无限!”哈克在长桌边高高举起酒杯说着,就好像他还在电视机前,红光满面,“敬一年的好时光。”

 

“敬好时光!”

 

“我给你俩有个消息,”大餐快结束时,那酒馆老板忽然在餐桌上说。汉弗莱和哈克不由面面相觑,打了个酒嗝。他问:“你们一直在找个岩洞?”

 

哈克坐直了身子,紧张地前倾脑袋:“是的,先生。”

 

“去问问小彼得,他今天和我说他见过一个,”酒馆老板一指餐桌角落安静的在玩锡兵人的孩子,这几天,哈克从没在外头看到他。酒馆老板摸着胡子站起身来:“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了。”

 

哈克吃惊地欢呼了一声,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大礼。一股强烈的喜悦越过这几日的阴云浮上心头,就像是未来重新在向他们招手。他激动地抱了下身侧的汉弗莱,又松开手,急急朝那小孩走去,蹲在他的对面。等回来时,那张脸上掩饰不住狡黠的一丝喜悦。


“我们明天就出发,”他昂首挺胸地和汉弗莱走上楼梯,边唱了起来,“祝你美梦成真,好吃好喝!真是值得庆祝的佳节啊,不是吗,汉弗莱?”他推了推汉弗莱的手臂。


“哦,当然,当炉火点起,颂歌唱响,当万籁俱寂,新年降临。太值得庆祝啦。”汉弗莱走进门,摇晃着头假笑道。


哈克忍不住产生了一点怀疑,他问:“难道你不开心吗,汉弗莱?”


“当然,我很开心!”汉弗莱张大了棕色的双眼说。


但哈克却更疑心重重了:“难道你不想回去?”他死死打量着汉弗莱,目光从对方的脸上划来划去,顿时敏锐地探知到了什么似的质问叫道:“汉弗莱,你不可以把事情瞒着我!”


“大臣,我怎么可能瞒着你,你都没有的东西?”汉弗莱幽默地说。


“嘿!”哈克恼地叫了一声,他没有的东西?汉弗莱继续打起比方说:“就像是让野兔子们拥有民主!让火鸡支持圣诞节!”他高高扬起眉毛,棕色的眼睛在哈克身上打转了圈,摊开了双手,“像是让驴子去选出个首相!”


哈克回过神来,立刻狠狠瞪了他了一眼,纠起眉毛,汉弗莱又在故意取笑他了。但顷刻他又意识到,汉弗莱在打岔,他望着神神秘秘的公务员,看见汉弗莱坐在窗边,望向夜空中渐渐洒落的雪花。

 

“Nam Sibyllamquidem Cumis ego ipse oculis meis vidi in ampulla pendere, et cum illi pueridicerent: Σίβυλλα τί θέλεις; respondebat illa: άποθανεîν θέλω.”他低声诵读了一段诗。“「是的,我自己亲眼看见古米的西比尔吊在一个笼子里。孩子们在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我要死。」”(艾略特的《荒原》)

 

哈克松着自己的领带,困惑皱起眉:“谁?”

 

“先知西比尔。”

 

“我是说,这是谁说的?”哈克问。

 

汉弗莱转过头来:“但丁。”

 

“但丁和这有什么关系?”哈克睁大了灰色的眼睛。

 

“我就是想到了艾略特的《荒原》。”汉弗莱叹了口气。

 

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像是怡然自得,但哈克能感受到空气飘荡的宁静,他恍然地指了指地板:“你是说这里?”又指了指远方代表的那三十年后,“——或是那里?”

 

内阁里是够称得上“荒废之地”的,哈克忍不住想到。

 

“每一处,大臣。”汉弗莱轻轻摇着头说。

 

像是一种乡愁的伤怀也击中了他,而哈克就是见不得人感伤。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到汉弗莱身边的床板上坐了下来,小声叫了下:“汉弗莱?”汉弗莱没有理他,哈克又蹭了蹭他的肩膀:“Humpy——”

 

汉弗莱长长挫败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一般,开口说:“回到方才的话题,诚如你方才所说,大臣,回到正确的时间是符合福祉大义的。”

 

他转过头来,斜斜地看了哈克一眼:“——但我不由想到《共同法则》。”汉弗莱说的有点轻佻,像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到了那边,就该让它作废啦?”

 

共同法则?

 

哈克忽然福至心灵,一瞬间,他完全搞懂了汉弗莱这两天在纠结什么,上帝啊,他就是个白痴。

 

沉默蔓延在窗边,就像温柔走进黑夜,哈克抬头和他一起看着五十年代的天空,月色高悬,星光点点,洒落人间。他突然说:“我承认这个想法是不义的。”

 

“你什么?”汉弗莱被他吓到了。

 

“这一想法,”哈克努力沉着脸,但还是抑制不住脸红了,“就是我想要亲吻你。”他捏住了汉弗莱的手,鼓起勇气快速倾过身。

 

汉弗莱完全呆住了,脸色刹那绯红。耳畔断续飘扬来一阵从一楼酒馆传来的风笛声,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哈克在唇间轻柔地碰了一下。

 

“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共同法则,”即使再舍不得分开,哈克还是勉强让一点点理智流回脑子里,汉弗莱还没正式地回应他呢。

 

汉弗莱瞪大的眼睛还愣愣地瞧着他,样子迷茫地有点滑稽:“什么?”

 

“一段感情关系,汉弗莱,yes or no?”哈克紧紧捏着他的手,灰蓝的眼睛紧紧凝视着他。

 

瞪着哈克的汉弗莱脑子里只浮起了两句话,一,他在紧张,二,他无比坚定,简直强势地莫名其妙。汉弗莱花了他整个人生来避免大臣们想要做任何事,无知是最好的法宝。更准确地说,这个人在多年里就是眼前的哈克。但现在,哈克居然急迫地想要个答案。一个能用yes或no草率概括,不负责任,有失公务员言语艺术体面的答案。

 

唉,这是大错特错的。

 

但是紧接着,汉弗莱记忆里一连串未来会发生的展现哈克“政治魄力”的事件,如流水般划过。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轻视哈克体内所具备的神奇般的“勇气”了,这要命的单刀直入,要命的害得他心跳砰砰。

 

这可不是个好问题,因为,它的答案太简短了。可瞧,此刻他们还没历经宦海沉浮,还没针锋相对、互为敌友地闹出一连串活脱脱喜剧似的办公室风波,他们二人明明都还年轻地很。

 

于是汉弗莱清了清喉咙,回过神来的棕色双眼轻眨了眨,又四下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才对上哈克紧张无比的双目。他露出足够神定气闲,扳回一局的优雅笑容:

 

“Yes, minister.”

 



(完)

 



**********时间分割线,小彩蛋***********

尾声/epilogue/


 

伦敦侦探报为您带来最新的国事新闻,K.C.B.爵士汉弗莱·艾普比近日接受采访时,对于公众过分关注他在采访中发表了支持同性恋话题并由此引发的热议表示不满,他认为这属于私人生活,完全不应该过多谈论。但是,在今天接受女王白金汉宫的国宴后,汉弗莱爵士和前首相哈克终于公开了他们间的长期伴侣关系。不过,“这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来自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阁亲信表示,而且他们在政治工作中的合作关系被形容为“非常高效的黄金组合”……

 

“汉弗莱!你看了今天的报纸了嘛?”

 

“看了……”

 

“他们说我是‘训练有素'!这是什么意思?”

 

“噢,字面意义上,就是指您非常地熟悉擅长于某些被教导的领域。你知道的,一些宠物……”

 

“可他们说我是“显然在汉弗莱爵士的调教下训练有素”!他们在暗示些什么?”

 

“Well,我觉得这点他们恐怕没错,啊哈(嗤笑声)。”

 

 

 



胡言乱语:

……is obviously well-trained by Sir Humphrey……其中train也可以理解为调教啦,我脑子里都是英文对白,炸毛的忧心忡忡大臣和神定气闲喝茶的汉妃是我最爱的场景╥﹏╥

两位主角是时空穿越回家了,还是依然留在三十年前,就是个open ending啦~ 

谢谢大家捧场,好开心古早冷坑还有这么多朋友在。没有你们的评论抽打,肯定没有我填完这个三年前的坑(鸽王心虚)一共4.6w字,算是个小中篇了。

结局是三年前拟定的,为了磕磕碰碰走到“标准结局”,创作时的脑细胞都快死完了,最后靠艾略特救我!一开始是当做电视剧脑补的,可以当作特别篇来看。

PS准备翻成英文丢ao3,修完文之后想要pdf的可以问我要。好想等有空了印无料送人呀。


2022/12 爱你们的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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