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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话本小说家言
第一回 王娡选秀惊太子 新皇登基逐释之
却说大汉太宗孝文皇帝前元年间,关中槐里商贾王仲家生了一女,名娡,生时霞光满屋,香气腾云,远望宛如神女,乡里皆以为异。其母臧氏本是槐里美人,王仲自长女生后,更恩爱有惜,视若掌上明珠。然则好景不长,父仲因行商于山东时,道遇贼亡。家中得报后,如五雷轰顶,留下堂中孤儿寡母,戚戚惨然,哭声震天。
因着汉律规定,夫亡三年必改嫁。臧氏哭过了一场亡夫后,遂只得收拾行装,于娘家臧荼安排下,携了膝下孤男二女,更嫁长陵田氏。却说,这田氏乃关中巨贾,家僮千仆,良田万亩,更闻与朝中薄太后、窦皇后家里有一二联络,端是树大根深。王娡随母来田氏宅中,寄人篱下,无依无靠,遂日日得低调而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来田氏二年,其母又添了一弟,即为田蚡者。田蚡少小伶俐,待年岁少长,一日至后院时遇异父姊揽镜梳妆,见其面若皎玉,黛若青丝,不觉痴了,但生些艾慕心,这读书上的工夫便少了。为其父觉后,登时大怒。
看官,且说刘汉有律,乱伦者死。这上至刘氏诸侯,下至百姓黔首,触之立斩。自高皇帝以来百家彻侯,不知为此削了多少食邑,断了多少封国。这田父觉察幼子对其姐生了遐思,暗里又惊又怒,心中思量:“俗话道,褒姒祸周,妲己亡桀。吾家小子年少德薄,非能享此貌美女子者。”虽是心下也颇惜外女貌美,不敢不忍痛割爱,立下许以邻县金王孫为妇。
这金王孙乃是邻县有名的纨绔,年方二十,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冠带束发人家,家资亦厚,叔伯在朝中少府做官。只因无人管教,日日斗鸡走狗,浪行粉蝶为生。自田氏处得了王娡这一美妇,初见其样貌,惊为天人,又身段窈窕,艳若桃李,夺魂摄魄,便是日日恩宠,连长安戚里九市博戏也不去了。与王娡日夜颠鸾倒凤,今日行掘井索蜜,次日作花蕊酿膏,好生恩爱。更作赋一首与王娡道:
芳香芬烈,黼帐高张。有女独处,婉然在床。奇葩逸丽,淑质艳光。驰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玉钗挂冠,罗袖拂衣。时日西夕,服玩珍奇。闻齐馈女,朝歌回夕。
俗话道,物极必反,事好难绸。看官皆知,此类薄情郎君,素难有长情。不过二三月,这金王孙新鲜劲一过,便复又遂客游幸于青楼。王娡听了,心下又悲又怒,白日垂泪暗伤,夜里又屡屡劝他回正道,拾辍产业。那金王孙正乘兴而归,醉醺醺里听了益发不耐,又觉王娡虽美,然于床第间甚木讷羞涩,更不若青楼诸姐儿善解人意,便只是言辞敷衍了事。一日二人更争,金王孙一恼之下,道:“汝妇自归。”
王娡甫一听此语,恰如雷霆当头一霹雳,魂儿失了一半,泪水扑朔而下。只含泪收拾回了娘家,哀戚诉与母听。其弟田蚡恰好在屋外附耳偷听,得知大姊委屈,登时怒发冲冠,推门而入道:“姐姐如此标志样貌,又娉婷大方,淑名远播,往日求亲者络绎不绝。这金王孙狗胆,我非劈了他不可。”
说罢抄起棒便要外去,王娡连忙拦他道:“弟弟,你且休怒。我不过是为他所斥了二三句,得了四五委屈,怎敢教你动七八分火,伤了二家十全和气。”
田蚡见她低头垂泪,眉目凄然,心下明朗何止是四五分的委屈,却道:“说要休妻,便和离也罢,我田氏也不是养不起姐姐。”王娡听了,反倒犹豫道:“可怜小儿尚襁褓之中,教我如何舍得,何况这传出去,还有损田氏美名,不若等金生回心转意。”田蚡窥得她嘴上婉拒,心下实意动,不觉暗喜,拍着胸脯道:“如此姐姐且家中少住二三日。”这金王孙那日酒醒后,也是回过神来,懊恼不已,慌忙上门赔罪,只是为田蚡逐了出去。
王娡在田家中住了半月,郁郁寡欢。这日,恰好一相者名曰姚翁来临乡里,闻者皆曰,乃日者司马季主之徒,得授天命鬼神之术,所相之面,所卜之卦,千百弗失。姚翁为田家族老请到府上,一一请看年轻子弟。田蚡为博阿姐欢心,便也请了王娡来。
到了画堂,只见这姚翁年届天命,须发洁白,身姿高大,坐如神仙老道,又有二童子执幡立于其后。待见了田氏诸人子弟,皆是摇头。唯独到王娡时,甫一相见,立下失色而起,长揖至地拜道:“贵不敢言!”众人皆惊,独听田蚡问道:“先生何以此预?”便见王娡低头遮袖,似是慌忙羞煞。却听那姚翁一味磕头,叹道:“当生天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夜里田父听家人报来此言,立下将原先几分不愉心思抛去了九霄之外,先是下令田蚡禁足,不得再去后院,又是令八个侍女到王娡身畔照顾,一应起居规模,皆如田氏嫡女。日间相见时,更是对那女儿换了副颜色,温声好气,奉承有加。这王娡那日听了相者之言,初时且惊且惧,一二日后,心中不觉生出一分突兀念头,又揽镜自照,眉黛远山,朱唇贝齿,宛如洛神。暗想着:“吾当富贵。”念及皇宫未央,不觉砰砰心跳。叹道:“吾襄王何在?”
这日,忽听妹妹王驹儿来报:“姐姐,金王孙的婚事已除了。”便见王娡大喜而起,复又坐下,不语但梳妆。王驹儿却笑嘻嘻倚到阿姐身上,悄声道:“我还听田蚡道,过一二日,便是太子选秀之时。若是阿姐有意,便是要入得深宫,一跃而成凤凰。”王娡听了嗔道:“死丫头,你一养在深闺女子,又知些甚么。皇家的事,也敢议论。”
王驹儿道:“阿姐,我虽养于深闺,田蚡可极上心。我听说,如今监国太子,年方二十七八,性情刚正,穆穆有容,正是好般配。”直说的王娡面红耳赤,伸手来打,嬉闹不已。
却说,这田氏既生了奇货可居念头,复欲行祖宗故事。遂以钱开道,以利为诱,厚结朝中窦家某子弟,遂得以献千金于长公主馆陶,谋一秀女。看官,要说这馆陶公主刘嫖却也是人物,身为天子长女,极受太宗宠爱,其威势比之鲁元长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汉宫厚贿成风,天子亦不以为意,馆陶公主便仗圣宠,常做些贿禄输田,买官鬻爵事。这日公主于邸中,见田氏献了二千金来,箱开光灿,皆是马蹄金,不觉惊喜。许诺道:“事必成。吾母,皇后也,吾弟必从。”
这田家得信大喜,遂请了一二老尚宫,于家中日日教育宫廷礼仪,侯伺选秀。待二月甫至,春色景明,王娡梳妆薄黛,曲裾深衣,坐于辎车中,教田氏送至了长安城中。离北司马门尚远时,王娡掀帘而望,便见巍峨神京,赫然屹立。长乐、未央二宫,高耸如入云霄,宫廊穿梭期间,宛如飘带,人影往来,无如仙神。一时呆震。车驾行至司马北门,教人验核宫籍,便止许一人只身入。王娡下了辎车,不敢仰视宫廷,低头随行,忽而觉几分心悸,真是:
一如宫门深似海,从此君郎陌路人。
王娡教人一路领到一座矮小偏殿等候,见其中已有十一二人,皆是一般打扮,彼此间惕然而视。过不多时,又有宫女小宦呈上茶点,王娡待一人到跟前,悄悄递去玉佩,细声问:“敢问公名?”那宦官见左右未觉,收下玉佩道:“不敢叨芳听,贱姓章名二。”王娡问:“太子可至?”章二低声道:“乘舆已临轩。”说罢便退去。王娡听了,心花怒放,复又忐忑惶恐。四周一望,或喜或慌,皆有此色。正是此生命运皆此刻,一家欢喜一家愁。果然,又侯了不知多时,忽而听到一老尚宫来道:“宣王娡、杜韫……五人进殿。”
一行五秀女行至殿外,远闻殿中笑闹声,却听那尚宫疾色嘱道:“皇后、太子咸临,不得失仪。”不由惴惴,皆低头款款进殿,隐约止望见陛上,有一绛衣男子与一绯衣贵妇说笑,不敢再看。
当今汉室太子姓刘讳启,便是景皇帝。实则这日,太子刘启心中本颇烦忧。盖因昨夜太宗忽发病背,瘡痛难忍,邓通见了,立下扑去,吮瘡解脓。太宗不觉感怀,复叫来太子,令其如行。刘启虽是孝子,到底金枝玉叶,如何能勉强做此事。太宗不觉道:“邓通爱我。”又好生将其斥责一顿。太子心下遂忿然难解,暗道:“吾必杀通。”只是今日本是定选秀之日,没精打采到殿中,听母后耳提面命,道皇室以开枝散叶为重,只得勉强打起精神,胡乱于案册上一瞥。恰好见一人名,不觉眼前一亮:王娡。刘启心道:“好字。”又见下注良家子,见其年岁十九,不觉心喜。
看官,须知汉律年满十六必嫁,故而以王娡年岁,必是已历人妇,刘启何以为喜?盖因汉时风俗异耳。一则汉室秀女,素不禁婚娶。加之太子刘启,素爱熟妇,以床第事为欢。三则因开枝散叶为安。便差人来,又胡乱点了四个人名,一并叫进殿中。
这王娡忐忑入殿,望见脚下木板如镜,远处殿柱蟠龙,更不敢抬头仰视天颜。忽听一男声自高处道:“王娡,抬起头来。”她微咬朱唇,微微抬首,轻声福道:“拜见家上。”恰见一男子着刘氏冠,端坐正居高临下望来,姿容修然,威仪具备。不觉一颗心儿忽飞离了片刻。刘启望见她样貌,眼睛一转,却不再看。心下却实生一惊,暗暗嗟叹,正是:
云发丰艳,蛾眉皓齿。气若幽兰白雪,声若黄鹂翠谷,一笑而百宫失色,一颦而众鸟喑鸣。
不觉暗道:“无怪乎其鳏处独居。何艳美哉!孤这上宫闲馆,几如寂寞云虚。凡夫俗色,岂能相如!”
这刘启自非孔墨之徒,避色如辟邪,当下欣然与窦皇后一颔首。窦皇后那里不知亲儿子本性,便出声道:“王娡留下,其余退下。”失选几人不觉纷纷色变,泫然欲泣,唯独王娡拜下行礼后,教人引去一旁内殿。
当夜,太子刘启便幸王娡寝殿。二人如干柴烈火,郎情妾意,登成美事。说来也怪,这王娡自嫁过金王孙,生过一子,闺房抱朴一术,颇得其调教。却因面皮薄,从来只肯勉强行事,是以金生怪其迂腐无趣,自寻春楼姐儿。然王娡自入汉宫来,短短一日,心境已变,又为天家威仪所摄,不觉对刘启奉恩承欢,一应花式,如过桥觅洞,吹箫抚曲,无不可就。
王娡性本高洁,此番遂放浪形骸,仍又有新妇旎赧之态,受承鞭挞,啼泣轻呼,婉转低鸣。刘启爱而生怜,怜而复进,推山捣谷,寻溪觅源。二人如登仙境而乘云九霄,复含神丹而渡玉液,双行而修。刘启爱其玉肌冰骨,滑若凝脂,王娡恋其虎贲勇猛,尘柄如铁。正是,心醉神迷。看官,须知汉家以军功为上,以武功一切,刘启少时,号为“长安小霸王”,尝以棋盘砸死淮南王太子刘贤。其体态如何是金王孙那绣花枕头能比的,二人累及夜深,皆尽兴而罢,遂枕衾相眠。
次日清晨,却见王娡一如新妇,亲身下榻,为刘启更衣束发,旖旎恩情,温惠贤淑,刘启心下不觉感动,执着其手道:“爱姬承恩且歇,孤上朝罢来看你。”又抚其青丝,念及太子妃薄氏无育,栗姬性暴,贾姬性猾,程姬木讷,更无一如王娡贴心,心下微动。却不知,白日王娡见了后宫诸芳,暗想:“常言说,以色侍人衰。以德侍人久。”遂欲效薄太后、窦太后,不恃宠而骄耳。
却说,自太宗病重,新岁以来由太子刘启监国。自选秀后,十有五日,皆宿于王娡。如此一月,便晋为王美人,赐偏殿猗兰居住。太子宫中,无不惊异。
王娡新承恩欢,宠冠春宫,却是甜苦自知。太子来时,却非夜夜寻欢,常有几日,似在外燕游,大醉夜半而归,只是揽手同枕而眠,一如寻常夫妻。王娡先时颇喜。一日,刘启复夜半而来,王娡未眠正自看书,听他道:“爱姬。”踉跄探入一头,王娡慌忙扶他入殿,却觉其身上一芝香味,复又于脖颈领衽之间,隐约见一二青痕,不觉一惊一妒,心念杂生。
太子却倒头塌上,王娡走到殿门,问送太子而来舍人周仁道:“家上方自何处来?”周仁识得她盛宠,不敢不答,道:“自张公释之府上来。”王娡正欲发作,闻言不觉一怔:“张释之府上有宴?”却道莫非是其所献歌女?见周仁摇了摇头,面露犹豫,只吞吞吐吐道:“陛下责令家上与张公登门谢罪,如何有宴。”复又黯然一拜。王娡见他郁郁姿态,心下狐疑。复又至塌畔,倚刘启而卧,觉其手脚冰凉,眉目蹙起,便揣至怀中温热。又令侍女除其冠,亲手更其衣,只是脱至亵衣时,忽手一颤,复摇头道:“吾胡思乱想。”便不敢再褪,只吹熄宫灯,同刘启和衣而眠。
王娡心下既生了疑,复阴遣人相询,皆道廷尉张公,素与太子不睦。屡弹劾其无行状,先帝曾脱帽致谢,又常令太子登门为谢。又一日,问及刘启,见他面露厌色,恨恨道:“此獠我必杀之。”王娡不敢深究,慌忙款笑解语,复又令刘启展颜。
自此,刘启偶或过宿,王娡复问周仁,或自张公处归,或自晁家令处,或自中尉周亚夫处,王娡自言自语道:“吾胡思乱想。”宽衣侍寝如故。见刘启沉睡,眉目深蹙,月色入牖,似若沉渊擘画。忽而泣下,复又道:“晁公亲者,随家上十五六载而不弃。周公长者,故周勃太尉子。家上,有大志者,此皆非吾所应知。”遂皆不听。状若无觉,讳莫如深。
而刘启不以为异。只知其日日奉承更甚,凡昔日金王孙所言夫妻人伦事,尝以为羞者,皆献于床第,用以固宠,无所不行,又暗令弟仆采买书籍,藏些春图妙卷。田蚡极力一厢奔波,一日访太子宫中,见王娡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不负郁郁之态,不觉欣喜,复几分怅然若失。王娡却问其王驹儿事,似有意令其入宫。田蚡听了心下大振,将心思抛去脑后,只想若王氏二姐妹皆入宫得宠,则可为外戚,他日封侯拜相,尤未可知。便一心一意去办事采买,如效薄、窦二后,于殿中养蚕织枢机,日行简朴。刘启心爱之,以为吾佳妇。田氏又千金贿馆陶,令其美言,宫中上下遂无不善王美人者。
一日,王娡承欢,夜梦一轮红日入怀,次日起居,见刘启面微露异色,不觉详询,却听刘启道:“孤有异梦。”王娡正束其发,不觉讶道:“妾亦然。昨梦一日入怀中。”
刘启道:“奇奇好好。”因王娡问,方道:“吾见白头翁谓吾:王美人得子,可名爲彘。”汉室白头翁者,高皇帝刘邦也。故以此告太宗。须臾,王娡果有娠,刘启大喜,日日探望。王娡深恐新人夺宠,遂进言:“吾有幺妹,愿献于家上,充塞后宫。”刘启笑道:“其如姊否?”王娡道:“家上不以吾鄙薄,然幺妹德淑。”遂令王驹儿入宫。刘启见其憨顽可掬,冰玉天然,亦颇宠之。
乙酉年六月,太宗孝文皇帝崩。众臣当殿拜太子刘启为皇帝,大赦天下。十五日,缟素除。次日,刘启令出廷尉张释之为淮南王相,杀邓通。王娡于宫中,皆不预闻。七月七日旦,生一子。是日也,新皇行登基大典,临轩未央宫。刘启下殿后闻报诞子,大喜,以为吉瑞。十皇子名彘,令王美人迁居内宫。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注:诗赋来源是司马相如的《美人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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