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
*短篇
那不过是一个仲春,阳光半埋在窗纸里。申时行一夜未睡好,模糊惊醒片刻,见的是帘外昏暗的曦光。天微微亮。
有一股躁动意乱生于心田,让他湿漉漉汗醒,他分明知道那是什么。
我还活着,他想。
可他已死了。
人的死,不仅是肉躯没去。而是如割草芟除尽,一点点,自他留下的最亲近的记忆起。连带他的功业,他的新政,他的言语,一件件敲碎击溃。这是份剔骨的精细工作,历来善于做这个的,是坐在庙堂上精打细算的官家。
直至他的一切,都剥落碎地,踩于脚底。仿佛空中日月洒落斑驳碎离的白光,飘飘逸逸得,穿过紫禁城。然后,踏去新的一日。
路过熟悉的左顺门,申时行目光停留片刻,他望向承天门和三大殿,突然觉得陌生。“我明日还能立于此吗?”他想。
日月的恩泽,自琉璃殿瓦上落下,浴人手,沐人臂,终落于沉甸甸的乌纱帽上。
但阳光,无有丝毫的分量。
“申先生,内阁可有甚见议么?”
有份量的是人心,不,是权斡,是财帛,是输入宅府的田契金银,是发放在乡间的高贷。
斑斑鲜血容易被一双朱袍红袖,轻易掩盖。
申时行不及多想,我是张党,他想,不,我不能做张党。
“但凭皇上圣断。”他俯首称臣。或许是纵容的,或许有几分无可奈何。激烈阻拦的奏疏,他上过了,满潮唾骂,他受过了,还要怎样呢?谁来收拾这四崩五裂的朝局?谁来保下底下一连串万历初年提拔任事敢为的官员?谁来扛起呼风唤雨、凄风厉雨的王朝。
有太多借口,却只有一个发问。
不要问。申时行回答他。不要说,不要争,只要看,牢牢得记住。
他听见御座上的声音说:“那拟旨吧,此事由邱橓去办。”忽然想:荆州祭清明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出郊省墓?
可也有这清冷冷的白光?
(完)
其他:整理游记翻照片,很难过很难过,胡写一通。毫无逻辑
左顺门就是杨慎反对大礼议率领御史百官叩阕的事件,但申时行终究是没有这个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