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圈开荒者,标准混乱邪恶|代表作《东楼艳史》(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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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江南的雨【申时行】

其他:随太的哭的稀里哗啦,太岳怎么能没人爱!奋笔疾书,写给你的短篇  @随机数 


江南的雨

by prophet


       江南的雨,是一年里最纾缓的时候。苏东坡说,一蓑烟雨后,可任平生。白居易也说,红叶青苔地,凉风暮雨天。于是申时行自休休堂的小窗望去,小巷石缝长起了青苔,屋檐高展,雨丝打在下人不久前刚漆红的门钉和青石阶上。园中太湖石堆起的假山边,两三潇湘竹在雨里细碎摇摆。申时行并非好竹,可他多少习惯了,总觉得该有一方尺寸天地的绿竹,时时能望得见。

       这场雨,申时行看了许多年了,他还是喜欢。

       从吴学宫读书时开始,到入京宰执天下,再陶然归隐故里,燕归旧巢。江南的雨,没有北方的短促焦疾,没有黄河畔桃花汛的湍急,大的时候虽连绵倾盆,一扫暑意,但少见。小的时候只沾湿网巾,烟湿些许须发,也少见。大多数时候,只是缠绵下一二个时辰。留他在堂里读书,靠着椅背懒懒睡。醒来看见先生捞着戒尺进了门,或外孙小心翼翼自门边探出脑袋,见他甜甜一笑:“阿嗲。”

       他的先师是治尚书的宿儒,可一生为功名所困,寂寂无名。初时的尖刻不平后来磨砺殆尽,一些凄凉转为无可奈何的持静,他说过:“一生功夫都实在烟雨里,最是养气。”

       雨能养静,亦能养人。

       他中状元后回乡丁忧,见老师在院子里新搭了个葡萄藤架,三杯两盏淡酒,正吃小碟花生米,一头须发都斑白了。

       申时行给他递了一付靉靆。老师年纪大了,目力差。这是京城里流行的东西。他刚任官,也没什么俸禄,来看老师却不好意思不带东西。

       老师看到他说:“自从我教出了你这个状元郎,竟变得家门络绎不绝,吴家、李家都上门来延请。”

       申时行陪他在竹凳上坐下,笑着说:“我看老师没变,还喜欢落雨天里吃酒。”

       老师没问,他也没告诉他靉靆多少银子,只是一片心意,老师拍拍他的肩:“人贵有初心。汝默,我当时为你起这个字,便希望你能明白,大道者,踽踽独行。”

       申时行笑道说:“老师是希望我知默养静,少说多做吧。”

       “欸,”老师笑了起来。“还发松。来,吃酒,这是你师娘酿的。”

       申时行见过太多不同的雨,北京的雨,燥烈而短暂。就像万历十三年去祈雨。陪着皇上走了二十里路。皇上是说,申先生身体年迈,可坐轿子。可皇上都在地上走,谁敢坐轿子呢?雨是祈下来了,可那么短。西北连绵的大旱,朝野上下扯皮,却什么都不能动。移太仓银去救灾,户部不肯,言官又盯着风吹草动,什么都做不了。移山东的粮,山东不乐意,南直隶的又怕来不及,湖广的倒是可以,反正刚刚株连过,可又闹了蝗灾。最后只能靠天公下雨。靠天信命,申时行有时想,如何读书做官做了道士打醮的样子,可后来,他却发现不得不信的还是命。

       他仍记得手握住雨丝的那一刻,他侧过头去看次辅许国,两人眼里是激动。百官三呼圣君。可天恩始终寡薄,施了凉凉的一丝,便留漫长的赤旱。

       因故申时行很喜欢听雨。休休庵自北朝来至今,香火流转的岁月不知几时,有时候申时行想,后人若是好奇这条休休巷,是会觉得名自古刹,还是自他这个宰相。听庵堂中的夜雨,是打芭蕉竹叶哗哗入眠。听午后的雨,是洗去尘埃,摇船过城门,一叶扁舟上帘卷西风,望见碧绿水纹荡着的涟漪朦胧。沙哑点滴声里,还有丝竹戏班遥自太湖传来,打湿了些许白墙黑瓦上的青苔。

       淅淅沥沥,绵绵的雨,有人说如他的性子,泠泠细雨,舒缓蕴籍,无孔不入。让人如沐春风,可说这话的人,申时行不能记得了。


       周礼说,若国有佞臣,四方起难,没有难,皆大欢喜。江南的雨就让人欢喜。他四十八岁入的阁,称的大学士,大家都知道张居正善相人,可有时申时行觉得他相错了一人。他终究不是卧龙,竹园里难算到这个局面。朝廷上做事情是僭越,是像江陵、像霍光。不做事情是芳草,是驱驴宰相。总之都难,后来勉为其难,他纵皇上抄了家,皇上纵他留了些许旧政。

       申时行已经老了,他经历了太多荣华富贵、惊险惨刻,见过血,见过一句话夺命的时刻。他记得和人一起看大江南北的风雨。到最后,他这个中极殿大学士,撑着国朝的中极泰岳,终究还是走了。

       去岁,皇帝给他赏了五十两银子,难为他还记得。他以为,圣君早忘了他,也忘了天下。


       申时行想起了北京城的雨,在相府看的雨。张居正走至廊下,说:“风雨要来了。”

       他透过那背影抬头凝视着沉沉的天光,云间倏忽隐过一道闪电。想着如若夜里奉天殿不被雷殛、不起火,或许明日依旧太平。屋檐外,银龙划过长空,送来沉闷的雷声,像龙吟。


       申时行只是恭敬站着,他生性喜欢说笑,察言观色里,能轻易博人好感。只言片语,扭转乾坤,不是没有做过。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和张居正的距离这般得远。

       不过咫尺之遥呀,他却说不出话,只想静静陪着看这场雨。

       张居正始终不曾转过头来,申时行想过,若他转过头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朝那细细的眉目走近一步。


       翰林院时候,袁座师好文负强,只逼着他写青词。可青词是烧给上天的,写不出只好和余有丁一起挨骂,一个白丁,一个汝呆,也只能写。浙江人骂人不见的输吴人狠啊。而董座师朋党遍天下,把孙女许给了他长子。申时行欣然接了笔巨富嫁妆,董份默契托付了子孙。后来官居一品,身着绯袍,终究留下过几道辞表,在帝国漫长斑驳的长河上留下过自己的痕迹。大多却尽数烧成青烟,给了紫禁城的上天。

       大刀阔斧是改不了的,小大小闹也是不成的。做什么都挨骂,不做也挨骂,骂着骂着,申时行习惯了,大不了三年京察时一脚踢到高楼上。皇上看着唾面自干的政府,也习惯了。却又迅速厌了,学起了世宗。

       他知道江陵看见了,会想说什么,他会说:“皇上终究比不过世宗。”

       那是他亲手教出的孩子。可偏生撑不住大风大雨。席卷帝国的旱灾,撑过了;清量豪绅的巨大反弹,撑过了。国家神器,考成法,交到了皇帝的手里,可那毕竟不能换来金珠元宝,九州万民的哭喊声毕竟也传不到丹陛下。于是偏偏,只没撑过人心底的那丝野望。

       雨落了,遮天蔽日。张居正高瘦的背影忽然变得渺小。

       做了九年的首辅,申时行摸透了皇上,他的奏本递进宫去不会被原封打回来,司礼监盖下一个个印,张宏张鲸见了,叫着老先生。可因为摸透了,再下去就厌了。遮风挡雨的一路,也有湿透蓑衣的时候。


       江南的雨依旧等着,等着他的还有旧友,王锡爵已经穿惯了道袍,鹤骨卷着清风。无数风云名动的人物都去了。一代文坛天骄王世贞走了,他曾夸过申时行写的诗,却在首辅传里骂他人皆唾之。接着是戚继光,俞大猷,申时行不懂兵事,但想来天下良将还难找么?他的老师们都走了,上一代谢幕,就如这雨,洗刷了暗沉沉的天光。

       而后是游山玩水,去看遍江南诗书画卷,披着蓑衣,唱一首南山下。进为夹辅,退为五柳。他读书的时候,就想走走,想看看风花雪月时候用的典故,到底触及是什么样子。诗里的“沾衣欲湿杏花雨”是怎样风光。也不一定要有妓子,只是一艘画舫,做两三个老夫子,两三隐士散仙,写一些疏淡的诗,听那永远靡靡的细雨。

       江南好风光。王锡爵听戏的时候,问过他,他说了两个字:“惜福。”王太仓一顿,他坦然回望。

       他不是不知道一些事,他知道王锡爵的心思,他们的手搁在桌上几寸远却停下了。就和他清楚张四维的心思,他一直知道,可他从来就惜身。

       他和无数人看过雨。洗心亭外的雨帘,隔断尘嚣,张四维打着棋谱落了一子,抬头来一眼,仿佛激雷,刺得他后脊一凉。文渊阁外暮色里瓢泼骤雨,许国与他戏谑道:“申时,行乎?”申时行说:“无奈,以身许国也。”他在雨里和同僚大笑过,惊魂过,金纱帐里春风一度过,也淋得狼狈不堪过。可最终还是都忘却了。衣衫会干,路也会干,青苔绿竹倒更翠绿。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不好、不坏得走着尘世,走进世俗。

       申时行宁静得笑了笑,绿竹影子依稀像记忆里的园角,他在心底自言自语:“老相君,这风雨何在呀?”



【虞美人】听雨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完)



其他:时行唯一走近过的就是居正,可惜距离太遥远了,而他惜身。只能在院子里种竹子纪念某位绿遍潇湘外的人。欢迎抽打作者,咱们张府门口见!


注:余白丁是真事,汝呆是我自创梗,脑补了袁祎骂道:汝默,你汝什么默,天天说笑话,青词又写不出,我看你叫汝呆算了!千贯买汝痴,万贯买汝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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